第三章 兄弟手足-《山花又开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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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二娘,我叫月娥,大名郭菊兰,今年八岁,上一年级了。二娘,你们啥时拜天地呀?这算是给我的喜糖吗?”月娥嘴里含着一块牛奶糖,喜滋滋地说着话。她把糖块塞到了嘴里,但那张糖纸,也没舍得扔,整整齐齐地在炕上铺展开、叠平,小心地放在了兜里。而且她也不客气,接着撑开袄兜,把梦兰给的好吃的都装进兜里了,怕装不下,还撑开了裤兜子,示意梦兰继续装。

    这个神情,把屋里的所有人都逗乐了,二后生也乐了,“是啊,哥嫂无情,但孩子是无辜的!”这么想着,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“大团结”(那时最大面额的票子),给到了月娥的手里,并叮嘱她装好,别丢了。

    见月娥又过来叫吃饭,郭镰刀知道这是大后生与莲子的主意,就劝了句,“儿子,过去吧!不管咋说,他也是你哥,打断骨头连着筋儿。他们几次三番地叫你,你再不去,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。”在炕上坐着的曹德云,也是经历过曲折磨难的人,很懂理训,此时,他也跟着劝,“小郭,别想那么多了。别愧对了哥嫂的一番心意。去吧!咱们都过去!”说着话,他便张罗着下地,穿鞋。

    二后生不想为难自己的父亲,他知道父亲夹在中间不好受,也理解父亲不愿意他们兄弟俩反目成仇,特别是看准岳父也这么劝说,便换了个脸色,拉着月娥的小手,“走!我们一起去吃饭。”

    要说呀,大后生和莲子两口子,本性也并没那么坏。那时的坝上,实在是穷得很。人们都是靠天吃饭,一年雨涝三年干旱,种的那点儿地,除了交公粮,勉强够吃就不错了。至于养的那点儿活物,卖了钱,也只够买个油盐酱醋的,根本没有啥结余。大后生家庭这样,莲子也好不到哪里去。她从小父亲没得早,跟着一个寡妇妈长大了,从小就没有安全感,在她出嫁时,母亲就教她要少吃多占,在婆家不能吃了亏,要厉害点儿,这样才不受屈。于是,这也就养成了她的“刺头儿”脾气,像刺猬一样,嘴上不饶人,谁也惹不得。

    婆媳吵架这种现象,那时在坝上太普遍了。儿媳妇追打着婆婆满街跑,最后,婆说婆有理,媳说媳有理,清官难断家务事,谁也理不清。

    这一天,大后生和莲子两口子,用胡麻油炸的油炸饼,还把家里仅有的两只母鸡中的一只杀了,在大锅里和山药蛋一起炖了,款待二后生一行人,以及老公公郭镰刀。要知道,他们也都指着这两只母鸡在来年下个蛋,给月娥买个纸和笔啥的。饭间,话不多的大后生,也向老爹和二后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,承认了自己这些年的不孝,觉得在二弟走后的这些年,实在对不住自己的父亲。而莲子也是满眼含泪,不停地淌着,承认是自己不懂事,答应以后会好好对待老人。

    看哥嫂这么真诚,像换了个人似的,二后生也是深有感触,“是啊,我光埋怨哥哥嫂子了,我自己也是混蛋呀!走了这么多年,连个音讯都没有,给大连封信都没回过,比哥嫂也强不到哪里去?”二后生没说话,也默默地流泪了,他在心里,已经原谅了哥哥嫂子,并不断地责怪着自己,“哥哥没上过一天学,大大把家里唯一上学的机会给了自己,在这方面,自己也是有愧的。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候,月娥说了一句话,“我们老师说了,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。以后,我负责监督你们俩,你们要是不好好对待爷爷,我长大了,也不孝顺你们!”小月娥嘴里说的“监督你们俩”,指的是自己的爸爸妈妈。

    月娥的话,把炕上的一帮人,都逗乐了,连大后生也破涕为笑。孩子这么小,都知道要反省自己的错误,都知错要改,何况我们这些大人了,难道还不如个孩子的觉悟高?

    这一顿饭,大家吃了很久。饭间,郭镰刀也特意喝了几口白酒,老龙潭牌子的,村里人都叫“黑贴子”,二块五一瓶,在那时可是纯粮食酿的,算是不错的好酒了。要说,自老伴儿去世,他就没尝过酒是啥滋味儿。他看着大后生哥俩儿化怨为亲,很是欣慰,借着酒劲儿,抹着眼泪,喃喃道:“老伴儿,看到了吗?我们一家人又团圆了。”接着转头对两个儿子说道,“大不怪你们!只要你们过得好,大就高兴!大就盼着这么一天呢!”说着说着,郭镰刀早已是眼泪汪汪,泣不成声了。坐在旁边的曹德云,不停地拍着他的肩膀,“老哥哥,别难过了!咱这不是挺好的嘛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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