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9章 积累-《乱世奇商佥载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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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锦答:“我请了人,每年要束修,每日供给三餐。他是外人,不好怠慢。吃饭不可能只吃素菜,还要吃荤腥。若伙计喜欢喝酒,每月十斤九两,还是必要的。如此花费下来,宁可自己受些劳累。也不愿聘请帮手。况且银钱都经过自家手里,我才放心。”
其妻甄菲,与曾锦一样,都是吝啬者。
一日,时值寒冬。忽然,天降大雪。早晨起来,看地下积雪有一尺多深,兀自飞扬不止。路绝人稀,关门闭户。
曾锦说:“今日这般大雪,我就不去讨房租了,坐在家中吃本。但天气这般寒冷,倒一杯酒冲冲寒,别坏了大户人家规矩。”
甄菲说:“你刚才说是吃本,如今又要吃酒,岂不是太浪费?”
曾锦说:“前些天,有人请我吃酒,我怕答席,因回他说有事不能来。后来,那人送我一壶酒,再三要我收下,我勉强不过,只得收了。我吩咐你倒在酒壶,紧紧封好。酒是别人的,用不着本钱。今日取出来,受用受用。”
甄菲笑了,说:“不是你提醒,我竟然忘记了。”说罢,即去取出这壶酒来,又说:“得用炭火暖一暖才好饮。”
曾锦摇了摇头,说:“酒性是热的,吃下肚子里,自然会暖起来,何必又费什么炭火?”
甄菲斟一杯冷酒,放在桌子上。
曾锦闻了,觉得寒冷,难以入口。尖着嘴慢慢地呷了一口,在口嘴中焐温后吞下,又将剩余的半杯转给甄菲。
甄菲接下,呷了半口,嫌冷,就不吃了。
曾锦说:“享福不可太过,留些酒再饮罢。”
甄菲笑了笑,把酒倒进壶内再封好。
曾锦常戴一顶毡帽,戴了十多年,破烂不堪,亦不买换。身上穿的一件青布素袍,非会客要紧事,亦不肯穿,每日只穿破布短袄。
每日吃的粥饭,都是粗糙红米,兼下麦规。至于菜肴,只拣最贱的菜蔬,价值五六厘十斤的老韭菜、老苋菜、老青菜之类下饭。或鱼、或肉,一月尚不得一次。
如此度日,还恨肚子会饥渴,要茶饭吃;还恨身子会寒冷,要棉衣穿。曾锦与众家仆一样,粗饭粗菜共食,怕人议论他吃偏食。
就是吃饭时,他心中还想着如何赚钱。千愁万虑,一刻不得安宁。
其时,城门外有一个画师,叫庞甯。听说曾锦过分节俭,日子过得苦楚得可怜,就画一幅画提醒曾锦。
上面画的是一只客船,装了几袋货物。舱口坐了两个人,堤岸上,有牵夫牵船而行。旁边题了四句诗:“船中人被利名牵,岸上人牵名利船。江水滔滔流不尽,问君辛苦到何年?”
庞甯派人将这幅画,送给曾锦收藏。
过了三日,曾锦封了一个红包,用信封状了。派人连同原画一并送还,给人交待说:“多谢庞先生!这幅画虽然画得好,但我看不懂,是以奉还。”
使者依言送至庞甯。庞甯打开信封,抽出一个纸袋,外写“微敬”二字,内觉厚重,因而又拆开一看。原来是三层厚草纸包着的,内写“壹星八折”。
看那银子,八色潮银,七分六厘。庞甯见了,不觉笑了。
仍旧封好,对使者说:“你家主人,既不收画,竟退了回来,待我另赠他人。送的厚礼太重,我承受不起,亦不敢领,烦尊手带回,不另写回帖。”
使者听罢,当即持回。
庞甯自叹,说:“我如此提醒,奈他痴迷不知,甚为可怜!”曾锦因白送了八分银子,恼了半日,直待使者回来,知原银不收,这才转恼为喜。
曾锦鄙吝事颇多,说也说不尽。单说他心血苦积攒下来的银子,竟有六千两,放入银库内。时刻防间。叫铁匠打造铁菱角。每个约重斤余,下三角,上一角,甚是尖利,如同刀枪,用大篾箩盛着。
每晚定更之后,自己搬着大篾箩,捧扛到库门前。自进大门天井到银库门,尽撒满地。或人不知,误踹着跌,鲜血淋漓,几丧性命。
到五更之后,又用扫帚将铁菱角扫尽,仍堆入箩内。又自捧大篾箩至空屋。春夏秋冬,日日如此,从不间断。
之所以不托家仆者,担心有歹人从中通同为奸,将银子盗走。曾锦如此辛苦,因“铁菱角”与“铁脑壳”音相近。有人将“铁脑壳”三字起了他的绰号。
因实有此事,收放辛苦;又言“铁脑壳”,世人不能咬动他。
曾锦年纪,才三十五岁,因心血费尽,头发竟白了,牙齿竟然落了。形衰,身老,如同七八十岁一般。
一日,曾锦至踵州,贩运茶叶。看见邹财两目碧绿,寓居在邹府内,风鉴决断如神,远近趋教者极多。
曾锦倚着自己相貌不俗,也准备好相资,前往相面。到了邹府门前,只见邹财与一人在内室谈相。
这人是余赫,在踵州府衙门当差,是曾锦以前认识的朋友。
曾锦进入室内,彼此见礼。邹财请坐,让其稍等。曾锦坐下,侧耳细听。
只听得邹财对余赫说:“你之容貌,头皮宽厚,山根高直,原是福寿之相。然而,如今有一团黑气,侵入天庭,致使印堂发暗。不知你做了何等坏事?只在三十天之内,寿数难逃,必死无疑。”
这番话,毫不隐讳。余赫听罢,亦不同曾锦打招呼,大恼而去。
余赫走后,曾锦上前请教。邹财细细相了,说:“身体敦厚,大脑丰满,一生积财,略有富余。然而,人中短缩,两眼露神,面皮虚薄。寿命只有三十五岁。请问你今年有多大年纪?”
曾锦答:“今年我正好三十五岁。”
邹财说:“休怪我直言直语,按理来说,你的寿命,只有百日。别舍不得花费,该吃的要吃,该穿的要穿。身后之事,请早为料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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